語寒

三年前，早上，奶奶牽著胖孫子去上學，我正巧路過打聲招呼，奶奶爽朗的笑容依舊清晰。

下午，鄰居傳來噩耗，什麼？怎麼會？早上還和奶奶打招呼的，怎麼會？？鄰居說，奶奶摔了一跤，因心肌梗塞當場斷氣。

心頭酸酸的。爺爺對我說：今天拜託你，幫我們去帶孫子。

牽著胖弟弟。

弟弟天真的問：阿姨，奶奶呢？

我說：奶奶，走了。去天堂了，不會回來了。弟弟以後要聽爺爺的話喔！

弟弟：是嗎？跟大雄的奶奶一樣嗎？可不可以坐時光機去看她啊？

我，……想跟弟弟說，這個世界上，時光機還沒有誕生呢！

靈堂，莊嚴肅穆，爺爺篤性清淡佛教，所以一切都那麼的安靜與祥和。

爺爺的兒子們，淚水默默流下，男人或許都比較堅持，連傷心都要掩藏。

爺爺的臉上，似乎沒有半點的哀傷。鄰居們錯愕，因為奶奶生前不斷的抱怨：「爺爺身子不好，還愛抽煙、吃肥肉…..」誰也沒想到，是身子看來很硬朗的奶奶先走了。

我瞥見爺爺手上有一張冥紙，上面有字跡。爺爺是不是有話要跟奶奶說，說不出口才用寫的。我仔細看著爺爺的動作，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秘密的。

爺爺試圖要把寫了字的冥紙一起燒給奶奶，而在那一剎那，風來了，紙飄走了，我偷偷撿下、藏起。

爺爺淡淡的說：阿卿，都什麼時候了，妳還不願意接受事實……

我回到家，偷偷看著被我偷偷撿起來的紙。

阿卿：謝謝妳！堅守著這份契約，雖然它只是一張紙，卻耗費了妳的一生。妳是個好女人，佛陀一定會接妳到極樂世界的。雖然妳明明知道我的心裡一直有她在。

三年後，我還會是到泰山嚴的山上去散步，看到了爺爺身邊有另一個奶奶。

難道是爺爺心中的他？還是爺爺的黃昏之戀？

我好奇的打招呼，試圖要窺探這個故事。

那個奶奶看起來似乎保養得不錯，只是微胖，不若先前的奶奶高。可是這位奶奶的臉上洋溢著：幸福！

這種表情是我在先前那個奶奶的臉上不曾瞧見的。難道這就是愛情？

奶奶一樣是和藹的、親切的，同我聊起天來。

奶奶：小姐一個人來爬山啊！

我：是啊！我來散散步，吸收芬多精，順便想一想愛情這個東西。（我順口說了出來）

奶奶：愛情啊！是個永恆的東西那！很慶幸我在活著的時候，可以讓它圓滿。

奶奶的表情依然是幸福的，不管爺爺走得怎樣快，她亦步亦趨的緊緊挨著爺爺的身後，似乎是害怕跟丟了爺爺。

我：那！奶奶是不是有愛情故事啊！我可以聽嗎？

奶奶：我的愛情是一生一世的夢想，三年前，他的另一半走的時候，我就想要來照顧爺爺了。只是，我還有我的家，有先生、小孩在。三年後，我家那口子也走了，我跟我孩子說，我已經守完那張紙的契約，現在我要履行我跟自己打的契約。

我：和自己的契約？

奶奶：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，我就知道，我會愛他一生一世。可是緣分不讓我跟他在一起。我在心裡暗暗跟自己打契約，如果可以，就算已經很老了，也要再見他，可以陪他走完人生更好。

奶奶的眼神一直離不開爺爺，一直追著爺爺的腳步走。這是怎樣的一份堅固的愛情？在這個什麼都快速的時代，還會有這麼堅固的愛情和執著嗎？

一直咳嗽的爺爺，依然堅持著快速的步伐。一點都沒有上一個奶奶說的身體不好，我覺得爺爺除了咳嗽，體力一直很好。可是，爺爺怎麼也不牽這個奶奶的手？而是眼神一直茫然的看著遠方？任憑眼前這個奶奶要緊緊跟著，他也沒有回頭。

爺爺的兒子跟我說：這個媽媽很愛我老爸的。從以前就常常用各種的名義來我家串門子，我老爸都不敢直視她。我曾經問過老爸，為什麼要對這個媽媽這麼冷淡？

我老爸只是淡淡的跟我說：我欠這女人欠了一輩子了，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。

我？那奶奶怎麼還會住進來？既然爺爺對他冷淡。

「我也不是很清楚，我們都不住家裡。這個媽才剛死老伴沒多久，就往我家跑了。她說反正認識老爸那麼久了，彼此可以當老伴。她說我們都沒住家裡，她可以幫忙照顧。所以，我也只有感激，因為這個媽以前就超疼我們的。於是，任她自己去辦結婚登記。」

這一切……是怎樣的故事？

胖弟弟哭著跑來按我家門鈴，不顧我家大狗怎麼吠。

我趕緊跑下去。抱住他。「爺爺奶奶呢？」

「阿姨，第二個奶奶也死了，不會回來了。時光機是騙人的，第一個奶奶從來沒回來過。所以第二個奶奶也不會再回來了。」

「那！爺爺呢？」

「爺爺從奶奶沒有呼吸就一直發呆，一直發呆，我怎麼叫他，他都不回答。」

「沒關係，你乖喔！阿姨趕快打電話叫爸爸回來。」

第二個奶奶過世的原因居然跟第一個一樣。

靈堂依然是莊嚴的，這一次多了胖弟弟嚎啕大哭的聲音。

而爺爺的神情幾乎是呆滯的。

什麼？什麼？才幾天而已！爺爺也走了。

爺爺是自殺的。又讓人錯愕。

爺爺的兒子拿著爺爺的遺書給我看：

「送走了兩個深愛我的女人，心中的歉意與日遽增。這個契約對她們的一生何其的沈重？我都無法回報她們。

昨天聽見她因為肺癌死去的消息，我知道我此生再也沒有可以留戀的事了。

她是我一輩子的愛，我曾經為她立下保護她的誓約，可是我做不到了。」

原來……愛情就是經常這樣上演著。

不管是年輕的，還是老的？

不管是激動的，還是含蓄的？

愛情是信守一輩子的自我契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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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的雨

下起來怎麼特別的冷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飛我 2006/10/29  上午08：02